转载：新华社新媒体
昔日珍稀海鱼是怎么游进千家万户的？
半月谈记者 罗江
春节期间，一些高档餐厅里，通体呈喜庆红色的东星斑是不少客人必点的宴席头牌菜。在城市商超和农贸市场，虎龙杂交斑价格亲民，简单清蒸就能烹制出餐桌上的抢手菜。许多人并不知道，这些广受欢迎的海鱼曾经久居深海，是不折不扣的珍稀食材。如今，它们为何能游进千家万户？
驯化生猛海鲜
瞄准春节的市场需求，海南省文昌市宝峙村养殖户曾广跃卖掉了存栏的2万多斤以虎龙杂交斑、东星斑为主的石斑鱼。东星斑收购价每斤119元、虎龙杂交斑每斤38元，价格比平时高出不少。“春节期间各类酒席多，东星斑很受欢迎。虎龙杂交斑价格适中，老百姓加个菜也不奢侈。”曾广跃说。
20多年前，即便在沿海地区，石斑鱼也是珍稀食材。中国海洋大学三亚海洋研究院副教授叶质回忆起12年前自己在海南上大学时，市面上普通石斑鱼品种卖到每斤60元，现在便宜了近一半。“捕捞量没有太大变化，价格下降得益于养殖产量的迅速增长。”叶质介绍，中国渔业统计年鉴数据显示，2012年到2021年，我国石斑鱼养殖产量增幅达180.44%。
10多年前，东星斑还只能靠捕捞获得，如今已能人工养殖。位于万宁市的海南万诺水产科技有限公司是最早规模养殖东星斑的企业之一。新春伊始，半月谈记者走进养殖车间，看到120个养殖池和给排水管道、供氧管道有序分布。工人纪道波撒下饲料，快速游动的鱼群顿时让车间生气勃勃。
“这鱼是‘直肠子’，能量储存能力弱，得按时喂食。”纪道波边喂边说，东星斑养殖周期达14个月，越冬时水温低就不进食，海南有大规模养殖的天然优势。
在育苗车间，全循环零排放系统过滤海水，调节溶氧、酸碱度、盐度，对污染物无害化处理。“鱼苗进场先在这住两个月‘调理身体’，养壮了再放到大池里。”公司负责人叶慧强说，工厂化养殖条件可控，单位产能是传统外塘养殖的2.5倍，生长速度提高20%以上。
过去人们挖塘养鱼“靠天吃饭”，碰上台风天、病虫害损失惨重，更造成了严重的生态污染。纪道波说，如今工厂化养殖效益稳定，不必风吹日晒还有稳定收入，夫妻俩一年能赚到20多万元。
自主培育良种
早春的海南迎来水产育种季。海南供应着全国100%的热带海水鱼“早繁”苗种，保有超过90%的石斑鱼种源，占据超过70%的石斑鱼苗市场。在东方市感城镇，海南晨海水产有限公司的鱼卵、鱼苗稳定供应岛内外企业、养殖户。该公司保有包括20多个石斑鱼品种在内的52个鱼类品种，种鱼保有量超过10万尾。
在种鱼区养殖池，一条身型侧扁的大鱼正在缓缓游动。公司副总经理黄春仁告诉半月谈记者，这是“斑王”龙胆石斑鱼，已经快20岁了，体重达500斤，“附近的养殖池里养着‘斑王’的孩子——虎龙杂交斑，它们要是饿着肚子，随便扔点什么进去就马上咬断。”
龙胆石斑种鱼
黄春仁说，虎龙杂交斑虽然生性凶猛，但肉质鲜美，而且特别好“养活”，既有“妈妈”老虎斑一样的抗病能力，还能像“爸爸”龙胆石斑一样迅速生长。虎龙杂交斑是我国首个自主培育的石斑鱼水产新品种，如今，产业链年产值突破百亿元，受到市场热捧。
过去，石斑鱼种苗主要靠天然捕捞和国外进口。半月谈记者在万宁、文昌等地采访养殖户发现，过去由于不掌握育种、育苗技术，许多人都遭遇过“一苗难求”的窘境：想买鱼苗只能在特定季节，还要凌晨四五点抢购，优质鱼苗更是可遇不可求。
如今，在晨海水产的南海鱼类精子库中，超低温液氮技术冷冻保存着48种鱼类精子。“一般鱼类精子常温下只能保存1天，利用液氮技术可以保存一两年。”黄春仁介绍，将液氮技术运用到育种中，突破了雌雄亲鱼性成熟期不同步的难题。去年，晨海水产成功入选国家种业阵型企业。
“养殖业的发展还需要更多好品种作支撑。”叶质表示，自己的科研团队正和该公司开展石斑鱼种质评估，努力培育抗逆性更强、生长速度更快、经济性状更优的石斑鱼新品种。
翻腾市场蓝海
作为优质海水鱼代表，石斑鱼市场发展迅速，呈现出从南到北、从沿海到内陆的扩张趋势。石斑鱼家族群体庞大，单价从每斤三四十元到每斤几百元不等，能够适应不同层次的消费需求。目前石斑鱼有90%以上以活鲜销售，产品形态向预制菜、深加工拓展，产业还将迎来较快增速。
人勤春来早。春节刚过，万诺水产迎来全国各地的考察客商，其中多是国内大型连锁商超。“我们将运用液氮速冻技术、锁鲜包装技术，让石斑鱼抵达更远的客户群。”叶慧强说，双方都希望能节省更多储存、运输成本，让消费者以更低的价格尝鲜。
万诺水产员工纪道波（右）向东星斑养殖池投喂饲料 罗江 摄
现在，全球每养殖5条鱼就有3条来自中国，我国水产养殖产量持续稳居世界第一。也应看到，我国人均水产品占有量仍与发达国家存在差距。“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树立大食物观’‘构建多元化食物供给体系’，我们要向‘江河湖海要食物’，这对保障粮食安全、满足国民营养需求具有重要意义。”叶质说。
广阔市场呼唤产业链变革。眼下，海南结合近海污染治理推动渔业养殖转型升级。产业链不断完善，标准化养殖程度更高，优质品牌越叫越响。这些从深海而来的生猛鱼类，成了散落在海岛的奇珍异宝，让这片美丽的土地更添富饶。
（刊于《半月谈》2023年第4期）